尼卡

  “你小子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咱们科室里可就剩我一个小年轻了。这帮老家伙什么跑腿的活儿都让我干，生产队的骡子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苏万听着电话里他那怨种师兄叫苦不迭的抱怨讪讪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对着坐在身旁的女生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电话，对口型道“抱歉，你着急吗？”。

　　女孩子与苏万对视一眼便匆忙挪开视线，她赶忙摇头两颊在篝火暖红色的光影下泛起一片红晕。

　　苏万成年之后不但张开了加之常年跟在黑瞎子身边历练身高也猛蹿了不少。

　　他作为队里唯一一个有着书卷气又长胳膊长腿的阳光男孩儿很招惹女孩子喜欢。

　　“对了，师兄！我那个病人去复查了没有？”苏万适时打断了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

　　“哪个？那个戴墨镜的帅哥？来过！他来过！”

　　苏万的眼眸低垂下来，随手捡了根棍子若有所思的翻动着火中已经碳化的木块儿。

　　“有发展的趋势吗？”

　　“他没什么发展也没好转迹象。他是你朋友？怎么不早劝他把手术做了？再早几年兴许还能有治疗价值。”

　　“师兄，我先挂了！你这段时间受累了，等回去请你吃饭！”

　　苏万的声线有些暗哑，他对此未作任何解释草草就挂断了电话。

　　“苏顾问，你朋友生病了吗？”，一直坐在身旁沉默不语的女生突然关切的发问道。

　　苏万浅浅地嗯了一声，将卫星电话递到女孩儿手中。

　　他们所在的救援队受雇于一项中越合作的古遗址发掘任务，苏万作为山林救援队中的随队医学顾问已经深入东南亚地区的雨林五个多月了。

　　他担心安排黑瞎子去自己单位定期检查的话对方完全不往心里去，临行特意前千叮咛万嘱咐地将这个任务托付给了自己那个怨种师兄。

　　苏万坐在防潮垫上点开自己手机图库中那张黑瞎子搂着他师兄的脖子比了个剪刀手的自拍照，见依旧没有信号便郁闷地将其套上防水袋塞回冲锋衣的口袋中将拉链拉好。

　　“万哥！黎队那边儿出事儿了，有人受伤了！”

　　队里的另一个女队员匆匆地跑来直接将比她高了一头还多的苏万旱地拔葱似的从地上拽了起来，恨不得能直接将他推到黎簇他们所在的探方处。

　　“伤员情况怎么样？鸭梨？”苏万蹲在探方边儿上借着队员手电光线所指的方向向下看了看。

　　许久，手里的对讲机上的指示灯闪了闪传来几道电流的刺耳声响。

　　探方深处吹出的冷风掺杂的腥湿气味儿逼得苏万打了个寒战，脊背上粘着一层冷汗。

　　他起身一边飞快地穿着装备一边正色道，“现在了解不到伤员情况。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过来几个人跟我一起”。

　　语毕，他已经套好绳索背起自己的医疗箱咬着手电准备下去。

　　他们在距探方洞口三百米左右的耳室找到了黎簇一行人。

　　苏万仅与他做了眼神交流便蹲下检查伤员的情况。

　　他卷起对方的裤管戴上医用手套按了按伤口周围皮肤。

　　头发花白已经的老教授就像是陈旧的机器般虚弱的哼了一声。

　　“因该是割到血管了，我们没能止住血。”一旁的黎簇靠着苏万蹲了下来看着已经红肿翻开的伤口。

　　“苏顾问，教授他是不是失血过多了，脸色也太白了”，随行的队员凑了上来。

　　“吓得。”

　　苏万伸手探了探老人的脉搏随后淡淡道出两个字来。

　　“唉？孙老您疼不疼，要不您抓着我的手？”

　　“问题不大，怎么弄的？”一直埋头清创的苏万扬起下巴看了黎簇一眼示意他说话。

　　“我去，你是没看见刚才那只足有小臂长的马陆。幸亏咱们孙老身手不凡··· ···”

　　为了保全此时此刻这位瘫坐在地的老学究的颜面，黎簇过分夸张地向苏万描述起方才他在开棺时是如何被突窜出的虫子吓到，又如何撞倒灯架，最后又如何被玻璃割伤的全过程。

　　苏万实习期间在急诊见过比这严重得多的开放性伤口。

　　在黎簇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述过后，他已经干净利落地将伤势处理好并为其做了破伤风抗毒素的皮试。

　　苏万起身将他带下来的几个队员招呼过来，众人纷纷脱下外套将老人的四肢固定好抬了出去。

　　苏万起身摘了医用手套，缓缓呼吸了一口室内浑浊的空气走近停放在耳室角落里的那具棺椁。

　　他伸出手摸了摸最外层棺椁上的字符，黏腻的触感触发了他记忆深处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黎簇按住了苏万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道。

　　“尸蜡！”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黎簇耸了耸肩邪笑了一下，“教授说是差不多开棺即死的意思”。

　　苏万心中一阵恶寒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黎簇见他这番举动抬手在苏万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不由得调笑道，“怎么了？咱们苏医生不一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吗？”

　　苏万没兴趣拿生死话题跟黎簇侃大山，侧首瞪了一眼过去便不再理他。

　　“你捣鼓什么呢？”

　　黎簇诧异的盯着绕着棺椁转了一圈儿随后直接蹲下的苏万，费解地看着他从兜里掏出几张卡片儿塞在棺椁的缝隙上。

　　“你不懂，这叫仪式感。”

　　几个男队员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更有甚者直接拿起一张开始念上面的字。

　　“齐氏眼镜店？”

　　黎簇玩味地看了一眼低头忙活的苏万卸下自己的背包开始一阵翻腾，随后也拿着几张名片蹲了下来。

　　“都跟咱们苏顾问学着点儿，八字不够硬的记得开棺前塞两张领导的名片儿。”

　　（完）